辰时刚过,旭日东升,金色的阳光穿过云层,洒落在飞云堡的庭院之中,驱散了清晨的薄雾。演武场上,几名护卫弟子,正自挥汗如雨,勤练武艺。只见为首一人,身形挺拔,年纪不过二十出头,手中长剑舞得生风,将飞云剑法使得流畅自如。
这两日,梁古得文幼筠指点迷津,勤加练习,已然能够熟练使出飞云剑法第五式“云卷云舒”和第六式“风卷残云”。文幼筠将自己对飞云剑法的理解,倾囊相授,只是这一众护卫之中,唯有梁古很快就掌握了剑招的要领,且将其融会贯通。
演武场边,一位胡须稀疏的老者负手而立,他身着青衫,身形挺拔,如同苍松翠柏,精神矍铄,正是范古。范古见众护卫弟子正在演练武功,便驻足观瞧。孟空堡主与王元湖统领二人,皆不在堡中,范古这飞云堡的管家,便成了这堡中,除了孟空之外,最有威望之人。他武功深不可测,在飞云堡中,地位超然。
范古立于演武场边,看着梁古练剑,似有所思。待梁古将一套飞云剑法演练完毕,范古这才缓缓走上前去。梁古见范古走近,连忙收剑入鞘,躬身施礼道:“范老。”
范古摆了摆手,示意不必多礼。
范古看着梁古,问道:“梁护卫,你习练这飞云剑法,已有数年,不知如今进展如何?”
梁古略一思索,答道:“回禀范老,在下不敢懈怠,只盼着有朝一日,能够像王统领那般,成为武林高手。只是……在下资质愚钝,进展缓慢。”
范古道:“飞云堡武学,除了剑法之外,尚有拳掌功夫,为何不见梁护卫习练?”
梁古答道:“在下愚见,兵器之道,在于‘一寸长,一寸强’。是以,在下一直专注于剑法,希望能以此克敌制胜。”
范古道:“梁护卫的想法,倒也并非全无道理。只是你可还记得王元湖?他除了刀法之外,拳法亦是十分了得。依老夫之见,王元湖的拳法,比他的刀法,更胜一筹。”
梁古道:“范老所言极是。王统领的拳法,刚猛有力,在江湖之上,亦是赫赫有名。”
范古道:“是以,赤手空拳,有时亦不逊于刀剑兵刃。梁护卫不妨也习练一番拳掌功夫,或许你会发现,它们比剑法,更适合你。”
梁古恭敬地回答道:“多谢范老指点,在下定当谨记于心。”
范古道:“既如此,你便将你所学的拳掌功夫,演练一番,也好让老夫瞧瞧。”
梁古依言,将手中长剑放回兵器架之上,然后依次演示了飞云拳法和飞霞掌法。范古负手而立,在一旁静静观摩,见梁古的一招一式,皆是有板有眼,并无疏漏之处,便点了点头,道:“不错。”
梁古演练完毕,恭恭敬敬地站在原地。
范古道:“这两日,梁护卫便专心习练拳掌功夫吧。依老夫之见,你于拳掌一道,或许比剑法,更有天赋。”
梁古拱手施礼道:“是,谨遵范老吩咐。”
范古于拳掌一道,造诣颇深。他阅人无数,一眼便能看出梁古的资质。他觉得梁古先前一直专注于剑法,却未曾想过,或许拳掌功夫,才是更适合他的选择。梁古并非愚笨之人,只是先前未曾寻得适合自己的方向,这才导致武功进展缓慢。若是他能够专心习练拳掌功夫,想来必能突飞猛进。
范古心中所想,便是希望飞云堡内,能够有更多像王元湖那般,能够独当一面的高手。他深知自己年事已高,只盼着能在有生之年,为飞云堡多培养几位栋梁之才,如此,他便可安心,万一哪日离世,也算是尽了他对飞云堡的责任。
安成县外,官道之上,两匹骏马,飞驰而过,扬起阵阵尘土。马上之人,一男一女,男的正是白练,依旧是一身捕快打扮;女的则是一袭白衣,正是琴靖璇。二人一路向东,朝着齐云城的方向疾驰而去。
白练并未跟随孟云慕等人前往洛州鬼山,他心中暗道:我身为齐云城捕头,职责所在,便是护佑齐云城百姓安危,岂能随意离开?况且,此番虫尾岭之事,邪月宗两位使者,一死一擒,此事必然会很快传遍江湖。飞云堡参与其中,只怕会成为邪月宗的眼中钉,遭到报复。而齐云城与飞云堡向来交好,只怕也会受到牵连。是以,我需得尽快返回齐云城,早做准备,以防不测。更何况,他心中还挂念着陈殷兰,他已有三日未曾见过她,心中甚是想念。
琴靖璇此番前往吴兴郡,路途之上,会经过齐云城。是以孟云慕便提议,让白练护送琴靖璇,一同先前往齐云城,也好有个照应。于是二人便结伴而行。
却说吴兴郡外,有一种名为“乌玄草”的珍稀药材,此草乃是镜月派炼制丹药的重要药引之一。镜月派每年都会派弟子前往吴兴郡,大量采集乌玄草,并将其熬制成药膏,以便保存和运输。琴靖璇此番前往吴兴郡,除了要与当地镜月派弟子交流信息之外,更重要的任务,便是将这批药膏,护送回镜月派。
正午时分,烈日当空,白练与琴靖璇二人,寻一处树荫,下马歇息。二人取出干粮和水囊,简单用过午膳。
琴靖璇忽然想起一事,便对白练说道:“白捕头,小女子近日听闻江湖传言,说是有一幅藏宝图现世,不知白捕头可曾听闻此事?”
白练答道:“藏宝图之说,江湖之上,流传甚广,只是其中真假难辨。有些藏宝图,不过是子虚乌有;有些则是早已被人寻得,不足为奇。不知琴姑娘所说的这幅藏宝图,有何特别之处?”
琴靖璇道:“小女子亦是不知详情,只是听闻师兄师姐们提及,说是此藏宝图,乃是一幅名家所绘的山水画卷。”
白练闻言,心中一动,道:“琴姑娘的意思是……那廖大人要寻虞海先生鉴定的顾恺之画作,便是这幅藏宝图?”
琴靖璇点了点头,说道:“小女子亦只是猜测,不敢妄言。”
白练心中暗道:若是这画卷当真是顾恺之真迹,已然是价值连城,如今再加上藏宝图之说,岂非是价值更甚?到那时,只怕会引起江湖上一场腥风血雨的争夺。
白练道:“廖大人背后的那位南门大人,如此看重这幅画卷,或许只是因为顾恺之的画作,世间罕有。若非琴姑娘方才提及,白某也不曾听闻过藏宝图之事。想来那深居庙堂的朝廷官员,就更不可能知晓这江湖传闻了。”
琴靖璇道:“此传闻,约莫是一个月之前,开始在江湖上流传。”
白练心中暗道:一个月前?那不正是沈府灭门惨案发生之时?真是巧合。
他忽然问道:“若是这幅画,当真是藏宝图,琴姑娘又当如何?”
琴靖璇闻言,却是“噗嗤”一笑,道:“白捕头说笑了,无论此画是真是假,是山水画还是藏宝图,皆与小女子无关,小女子又能如何?”
白练看着琴靖璇,说道:“看来琴姑娘,当真是心如止水,不为外物所动。只是这等宝物,若是现世,只怕会引起江湖动荡,无论正邪两道,皆会趋之若鹜。”他顿了顿,又道:“这世间,又有几人,能够真正做到视金钱如粪土?”
琴靖璇这才明白白练的用意,她正色道:“白捕头多虑了。小女子并非贪财之人,只是觉得,这藏宝图,还是不要出现的好。它若是引起江湖纷争,又不知有多少人,会因此而丧命。”
白练闻言,不再言语。琴靖璇所言,正是如今江湖之现状。他心中暗道:这琴靖璇,年纪轻轻,竟有如此见识,实属难得。想来也是,她师承镜月派,自幼耳濡目染,对这江湖险恶,人情冷暖,怕是早已有了自己的理解。
二人于树荫之下,歇息片刻,约莫一炷香的功夫,这才再次翻身上马,继续赶路。
正午过后,齐云城上空,乌云密布,天色阴沉,似有骤雨将至。较之几日前,暑气消散不少,空气之中,更添几分凉意。
花雪楼后院,孤丹正于房中,整理药材,准备煎药。她抬头看了一眼窗外阴沉的天色,手上的动作,也不禁加快了几分。若是待会儿下起雨来,便不利于煎药了。
正在此时,冷儿捧着一本书卷,来到孤丹身旁,指着书页上的一个字,问道:“孤丹姐姐,这个字,念什么?”
孤丹看了一眼,答道:“此乃‘虚’字,此处取‘空旷’之意。”
冷儿点了点头,道:“多谢孤丹姐姐。”说罢,她便捧着书卷,离开了房间。
孤丹平日里,闲暇之时,便会寻些书籍,教冷儿认字。冷儿自幼失恃失怙,识字不多。她对读书识字,充满了渴望。自从孤丹教她认字之后,她便如饥似渴地学习,如今,她已然能够读懂一些简单的书籍。只是偶尔还是会遇到一些不认识的字,便会来向孤丹请教。孤丹亦是耐心讲解,倾囊相授。
孤丹悉心教导冷儿识字的场景,被花雪楼老鸨看在眼里。老鸨近来发现,孤丹对冷儿颇为照顾,甚至有些偏袒,这让她心中不悦。若非孤丹平日里勤勉,为花雪楼煎药洗衣,浆洗打扫,任劳任怨,减轻了不少人的负担,老鸨早就忍不住要发作了。
只是这孤丹,竟是得寸进尺,让她减少冷儿的接客次数,改让冷儿去做那些粗活累活,这让她心中更是恼火。
老鸨见冷儿离去,便走到孤丹身旁,说道:“孤丹姑娘,你为何不让冷儿帮你做些事情?你一人在此忙碌,岂非太过辛苦?”
孤丹头也不抬地答道:“不过是些许琐碎之事,小女子一人足以应付,不劳烦冷儿姑娘。”
老鸨见孤丹并未理会自己,心中不悦,便故意说道:“方才有一位客人,指名道姓,要冷儿姑娘作陪。冷儿如今在何处?”
孤丹这才抬起头来,看着老鸨,说道:“姨妈,冷儿如今正在房中识字,不宜打扰。姨妈不如另寻一位姑娘,前去作陪?”
老鸨闻言,心中顿时不快,说道:“冷儿姑娘这等姿色,可是花雪楼的摇钱树,不少客人,就好她这口。孤丹姑娘你如此这般,可是要断老娘的财路?”
孤丹道:“姨妈此言差矣。冷儿姑娘平日里,做那些姐妹们都不愿做的粗活重活,脏活累活,却也毫无怨言。如今让她少接些客人,让她用劳力,来换取休息时间,岂不公平?”
老鸨叹了口气,道:“罢了,罢了,老娘知道说不过你。只是这……让冷儿姑娘接客,来钱多快?只需在房中,陪客人半个时辰,一个时辰,便可赚得盆满钵满,岂不比做那些粗活,强得多?”
孤丹道:“这银子,其他姐妹们,不也一样能赚?”
老鸨被孤丹这番话,堵得哑口无言,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,转身离去。
孤丹伸手抹去额头上细密的汗珠,心中暗道:冷儿这丫头,真是聪慧,学起字来,竟是这般快。若是能寻得一位名师,悉心教导,想来她日后,必能有所成就。
却说冷儿,正捧着书卷,坐在孤丹房中桌边,细细品读。她喜欢那书卷之中散发出的淡淡墨香,于她而言,读书识字,乃是一大乐事。只是她手中这本,尚有许多字句,是她不认识,不懂其意的。她心中既想要尽快将这些字句,全部学会,又想要慢慢地,一页一页地读,生怕一下子就看完了,心中不舍。
正在此时,房门“吱呀”一声被人推开,孤丹走了进来。冷儿抬头看着孤丹,甜甜一笑。孤丹微微颔首,走到床边的一张柜子前,取出一套叠放整齐的衣裙,而后转身离开了房间。
冷儿并未在意孤丹取了何物,依旧沉浸于书卷之中。
孤丹拿着那套衣裙,回到后院。此刻,后院之中,药香弥漫,七八个药煲,正“咕嘟咕嘟”地煎着药。孤丹将那套粉红色的衣裙,放在走廊边上的一张椅子上,而后便来到药煲旁边,继续忙活起来。
不多时,后院小门传来一阵敲门之声。孤丹放下手中活计,来到后门,将门打开。
只见一身材魁梧的壮汉,站在门外,正是柴虏。柴虏走进后院,四处张望,问道:“孤丹姑娘,你寻我前来,可是有何要事?”
孤丹将后门关上,而后继续回到药煲旁边,照看着火候。
孤丹头也不抬地,用纤纤玉手指着走廊边椅子上的那套衣裙,对柴虏说道:“你将这套衣裙,送去飞云堡,交给文幼筠文姑娘,就说天气炎热,这衣裙料子轻薄,穿着更为舒适。”
柴虏顺着孤丹手指的方向望去,只见那椅子上,放着一套粉红色的衣裙,叠放整齐。他走上前去,拿起衣裙,放在手中细细摩挲,只觉那衣裙轻薄柔软,滑腻如丝,更有一股淡淡的幽香,沁人心脾。他不禁赞叹道:“这衣裙,竟还有香味?”
孤丹道:“方才浆洗干净,你好生拿着,莫要弄脏了。”
柴虏连忙说道:“姑娘放心,在下岂敢?”
孤丹道:“罢了,还是将衣裙放下吧。”
柴虏听得孤丹如此说,心中疑惑,问道:“姑娘这是何意?”
孤丹转身回到房中,取了一方宽长干净的布帕,将那粉红色的衣裙包裹起来,这才说道:“如此拿着,便不会弄脏了。”
柴虏接过用布帕包裹的衣裙,应道:“是。”说着,他便转身欲走。
孤丹忽然叫道:“且慢!”
柴虏心中咯噔一下,暗道:莫非是这婆娘,要我帮她做什么事情?
只听孤丹说道:“你何时将银两还我?”
柴虏最怕孤丹提及此事,他先前在赌坊之中,早已将王元湖给他的银两,输得一干二净,如今身无分文,哪里有钱还债?他只得赔笑道:“孤丹姑娘放心,下次,下次在下一定奉还!”说罢,他便一溜烟地跑了出去,唯恐孤丹继续追问。
孤丹看着柴虏落荒而逃的背影,心中暗道:这人怕是又去赌坊了吧?她深知柴虏的性子,却也懒得与他计较,继续煎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