（44）

　　张昀解开何清清身上的束缚，抱着她简单洗了个澡，将两人身上的污秽清理干净。

　　洗到一半时，何清清就已经恢复了一些力气。但她一直没有说话，眼神复杂地不时望向张昀的脸，默默地接受他的照料。

　　已经射过两次，欲望低至谷底，可能是“贤者模式”的缘故，张昀似乎又恢复了平时的样子。

　　他平时还是挺温柔的。先用热水将两人身子打湿，再用沐浴露抹遍全身，细致得很……反正他自己这么认为。毕竟对于女孩子洗澡时还需要什么额外的用品和步骤，他也没什么概念。

　　张昀一边忙活，一边心里默默吐槽：期待许久的和美人共浴的剧情，没想到主角竟然是何清清。

　　要是有可能，他还是想和馨雪一起洗一次试试。

　　涂着泡沫的大手拂过身体的每一寸肌肤，张昀从掌心传递来的体温让何清清身子暖洋洋的，不自觉地眯起双眼，微微侧着身子，倚靠在他的怀里。

　　直到干干净净地被张昀抱回床上，她都未曾开口说过一句话。张昀不禁有些奇怪，心中也升起一丝愧疚：是不是自己刚才玩的太过火，把这个小美人打击到了。

　　何清清一脸平静地躺在床上望着自己的主人，眸光闪烁。她脸上的浓妆已经被热水洗掉，那张初见时的素颜重新出现在张昀面前。

　　看着那张还未脱去稚气的脸，张昀才觉得她也只是个和自己同龄的女孩罢了。这么一想，心中的愧疚不禁更加深一层。

　　他心里一软，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，然后俯下身子轻吻一口：

　　“抱歉，刚才我有点上头。真是辛苦你了。”

　　何清清脸上的表情凝固了。

　　凝固了一瞬，接着嘴角微微的抽搐，眼角无力地耷拉下来，眉心与鼻翼逐渐皱成一团，两行清澈的泪水顺着有点婴儿肥的小圆脸蛋幽幽流下。

　　从无声，到抽噎，再到止不住的呜咽。

　　在那张脸上，张昀仿佛看到了一张面具的崩裂。

　　那是一张很多层的面具。轻浮的浓妆是她的第一层，违心的戏谑是她的第二层，无言的沉默是她的第三层。

　　张昀的一个亲吻、一句“辛苦”，就将那三层面具尽数撕开，从面具的裂痕里，露出一个可怜又无助的小女孩。

　　“你、你怎么哭了？”张昀很是意外，他都做好了被何清清狠骂一通的准备，这样的反应却让他措手不及。

　　任谁看到一个这么可爱的少女哭成泪人，都不会无动于衷。张昀无法控制内心升起的同情心，轻轻将她抱住。

　　何清清在张昀的怀里讲了一个长长的故事。

　　——

　　何清清，18岁。

　　这个年纪、本应在学校里老实学习、享受青春，她却已经经历了太多同龄人未曾经历过的事情。

　　一年前，父亲因车祸去世，留下孤苦伶仃的母亲、还有她和妹妹这对双胞胎。

　　父亲的离世留下一大批的债务，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。为了还债，母亲嫁给了本地的一个暴发户，这才让家里的经济状况有所缓解。

　　天有不测风云，人有旦夕祸福。对于这些，何清清她都能理解，也能忍耐。但这位后爸却不是个正经人，将何妈追到手之后，又惦记上了这对青春靓丽的姐妹花，尤其是作为姐姐的她。

　　刚开始只是装作不经意地碰碰摸摸，后来就开始动手动脚。有一次，要不是突然有客登门，这姓刘的油腻中年人差点就把她在自己的卧室里给办了。

　　这些何清清都能忍受，甚至只要姓刘的不做到最后一步，她都能为了这个家、为了母亲和妹妹而忍受。

　　她不能忍受的是，当自己和母亲提起这件事的时候，母亲竟然向着那个外人，甚至还帮这个后爸谋划怎么样把自己弄到他的床上。

　　要不是她为人机灵、性子谨慎，可能真要被自己的母亲蒙骗到他的床上还不知情。

　　何清清彻底忍不了了，她和二人大吵了一架，愤然离家出走。

　　临走前，她背着母亲妹妹，和姓刘的展开了一次交锋：她早就把先前他骚扰自己的声音和画面悄悄记录下来，威胁他不许对她们姐妹出手，否则让他身败名裂。

　　事情的发展出乎她的意料。

　　姓刘的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软弱，甚至根本不在乎她的录像。

　　这人不只是个暴发户那么简单，他很有钱、可以说是非常有钱，名下产业众多，何妈也只是他圈养的众多女人中的其中之一。

　　何清清像个不怕虎的初生牛犊，憋着一股气拿着录像去到他的办公室和他谈判，却被迎头泼了一盆冷水。她将报j的底牌都掀了出来，却被姓刘的一个电话就摆平了所有问题。

　　最后，他还拿着成捆的钞票丢在她脸上，用一万买她的初夜。

　　她还记得姓刘的那得意洋洋的冷笑：

　　“一万已经够多了，做我的性奴，我就答应不对你妹妹下手。一个高中生，你以为你自己的屄能值几个钱？别给脸不要脸。”

　　何清清朝他脸上吐了口唾沫，头也不回地走了。

　　那一口唾沫让她快意的很，心中积压许久的怨气都发泄了出去，迈出他公司大门时她还在得意的笑。

　　可是笑过之后，她依然要面对生活。这一次，是独自一人。

　　成吨重的现实压在少女的肩膀上，让她喘不过气。

　　迫于生计，她什么都干，歌厅陪酒，饭店打工，线上陪玩，能干的都干了，可失去稳定经济来源的她仍然饥一顿饱一顿。

　　她最终还是踏出了那条线，将初夜交给了一名看着还算顺眼的大学生。在他提着裤子走出房门时她看着自己微信上的转账，流着泪点下了接收。

　　悲剧般的人生，残酷的现实，让她开始自暴自弃。

　　有了第一次，就有无数次，由“老主顾”介绍，慢慢拓展自己的圈子；慢慢学会化妆，学会利用自己的身体，学会勾引男人；学会了当主播搞擦边，学会了上外网，学会了各种各样靠身体赚钱的方法……

　　她终于有钱了，有最新的苹果手机和满配的电脑，有无数条好看的小裙子，有了自己的小屋，还有只成天趴在太阳底下睡觉的猫。

　　可这一切都是那样的不真实，仿佛一戳就破的梦幻泡影。温馨平静的表象之下，冰冷的现实带着沉重的引力，扯着她的脚腕将她拽进无底的深海里：

　　她没有亲人，没有朋友，金主和客人也不过是想摸她的胸和大腿，发泄过欲望后就再无联系。她高中辍学，没有学历，正常的生活离她越来越远，看不清前路、也找不到未来。

　　她拼命地想要逃避，不断寻找着不同的男人夜夜寻欢。高潮的快感能够让感官钝化、让大脑麻痹，让她从这个只会令人难过的世界中暂时解脱出来，不去回忆往事、也不去妄想未来，只沉浸于现在，片刻的欢愉和快感。

　　可她越是逃避，越是无法挣脱，宛如踏入泥沼，越陷越深、动弹不得。

　　长期的性爱，各种各样的玩法，让她的身体愈发敏感，甚至逐渐适应了这样的生活。一旦中断、就像是停了药的瘾君子，焦虑与狂躁令她的精神不堪重负。

　　这样的身体让她害怕。

　　破烂的身体、疲惫的灵魂，想到自己可能这辈子都无法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、也永远无法得到真正的爱情，甚至连最普通的亲情友情都得不到，她就绝望得想发疯。

　　看着镜子里那抹鲜艳的红唇，她已经认不出那是谁。

　　她曾在无数的深夜里想过跳出阳台一了百了，结束这可笑的一生。

　　但何清清心里终究还有着牵挂的东西，那就是她的妹妹。